壶中天

欲辨已忘言。

 

young and beautiful

我後來一直很高興我說了這句話,那時我對他說的唯一一句奉承話,雖然自始至終我都不贊成他。他先是禮貌地點了點頭,然後臉上綻放出燦爛會意的笑容,好像一直以來我們對於這個事實已經不謀而合、心意相通了。他那套華麗的粉色西裝映襯著白色的台階顯得那麼明亮耀眼,於是我想起了三個月前那個晚上,第一次來到他那棟古色古香的別墅時的情景,當時他的草坪和汽車道上擠滿了人,大家紛紛猜測他的劣行,而他站在台階上跟他們揮手告別時,心中尋找他那高貴純潔的夢想。


等到即使有人打電話來,也沒人接的時候,我想蓋茨比自己也不相信會有電話來,也許他已經不在乎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肯定感覺到他已經失去了往日那個溫暖的世界,為這麼久僅守著一個夢想過活。付出了太高的代價。他肯定曾經一度抬起頭透過那可怕的樹葉仰望那片陌生的天空,渾身戰栗,正如他突然發現玫瑰花有多麼醜惡,陽光照在剛剛新生的小草上有多麼殘酷時。這是一個物質的、虛幻的新世界,在這裡,一群看可憐的幽靈,呼吸著游絲一樣的夢,四處遊蕩……就像那個灰白詭異的身影,正穿過雜亂的樹叢悄悄地向他潛行過來。


當我們的列車緩緩駛進冬日的寒夜和茫茫的白雪中,雪花開始在我們兩旁飄飄灑灑,迎著車窗閃閃發光。威斯康星小站上昏黃的燈光一閃而過,這時空氣中突然吹來一陣凜冽的寒風,令人精神為之一振。當我們穿過冰冷的門廊晚飯後走回家時,我們一路深深地呼吸著這寒氣,在這奇妙的一個小時中,我們完美地融入了這片土地之前,難以言表地體會到他們和這片土地合二為一。

這就是我們的中西部——不是麥田,不是草原,也不是瑞典人居住的荒涼小鎮,而是我年輕時候乘坐的激動人心的呼嘯著返鄉的火車,以及嚴寒冬日晚上的街燈、雪橇的鈴聲,還有冬青花環被窗內透出的亮光映射在雪上的影子。我是其中的一部分,對漫長的冬日懷有一種肅穆的情感,因從小在卡拉維家族長大,有點小得意。……

When we pulled out into the winter night and the real snow, our snow, began to stretch out beside us and twinkle against the windows, and the dim lights of small Wisconsin stations moves by, a sharp wild brace came suddenly into the air. We drew in deep breaths of it as we walked back from dinner through the cold vestibules, unutterably aware of our identity with this country for one strange hour before we melted indistinguishably into it again. 

That's my middle west -- not the wheat or the prairies or the lost Sweden towns but the thrilling, returning trains of my youth and the street lamps and sleigh bells in the frosty dark and the shadows of holly wreaths thrown by lighted windows on the snow. I am part of that, a little solemn with the feel of those long winters, a little complacent from growing up in the Carraway house in a city where dwellings are still called through decades my a family's name....


現在大多數海灘別墅都已經關閉了,四周幾乎沒有任何亮光,除了航行在海面上的渡輪發出的隱隱綽綽、移動著的光亮。隨著月亮越升越高,那些置身事外的別墅開始慢慢地笑容在月色中,直到這時我才意識到這個古老的島嶼曾讓荷蘭水手的眼睛為之一亮,它是新世界清新稚嫩的胸膛。那些為修建蓋茨比豪宅而被砍掉而消失的樹,曾經對人類最後一個最偉大的夢想誘人地輕聲耳語,在像被施了魔法的短暫瞬間,人類面對這塊大陸時一定凝神屏氣,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種他既不能理解也不曾渴望的美學沉思,也是歷史上最後一次面對與他對奇蹟的想像能力相稱的東西。

當我坐在那,念念不忘那個古老的、未知的世界無法自拔時,我想到了蓋茨比第一次在黛西家碼頭的盡頭發現那盞綠燈時感到的驚愕。他已經走了漫長的路才來到這片藍色的草坪,他的夢想看起來如此之近以至於似乎觸手可及。他不知道那個夢已經遠遠地落在他後面,落在這個城市以外某個地方的一片延綿不絕的朦朧之中。在那裡,合眾國的黑暗原野在夜色下滾滾向前。


《了不起的蓋茨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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